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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盛和夫的”专注“

2016-09-09

    稻盛和夫在他自传性质的《干法》一书中,提到一些工作中的“神秘”经历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话题。那些他称为“神的启示”的瞬间,是真实的。把成功归结于自身的努力、超常的能力往往都是可以理解的,而稻盛和夫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归于“神启”,值得玩味。
  “镁橄榄石粉末非常松脆,无法成型。像做面条一样,需要有黏性的材料,过去都是添加黏土,但黏土总含有杂质。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黏性的问题,我每天思考、实验、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天,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我一边想着这个难解的黏性问题,一边走进实验室,突然,我被某个容器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下意识一看脚下,鞋上沾上了实验用的松香树脂。‘谁把松香搁在这个地方!’正当我叫喊道,就在那一瞬间,‘就是它!’一个念头从我脑子里闪过。”

  类似山穷水尽疑无路,突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情,在稻盛身上发生过多次,只是以不同形式,在不同的场景下呈现。稻盛说:“看到我那样拼命地工作,那样苦苦思索,神都看不过去了,神可怜我,赋予了我智慧。我想事情只能这样来解释。”

  极度专注之后
  几乎已写入全球所有教科书的《牛顿与苹果》的故事,源自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的著作。1666年夏天,24岁的牛顿在苹果树下乘凉并且冥思苦想着某个问题。一个苹果“啪”的落在他脑门上,于是牛顿就发现了万有引力。伏尔泰说,这是从牛顿的侄女凯瑟琳·巴顿·康顿伊特那里听来的。
  德国数学家高斯认为:“苹果的故事简直太荒唐了。不管苹果是否落下来,人们怎么能够相信,会在加速或者减速的方式下发现万有引力呢?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传言。比如说:有一个愚蠢或令人讨厌的人来找牛顿,问他是如何产生这伟大的发现的,牛顿想尽快赶走他,于是就说,苹果掉在我鼻子上。于是这愚蠢的家伙满足地离开了。”

  伏尔泰讲的苹果的故事,像极了某些关于开悟的千奇百怪的禅宗公案,比如唐代香严禅师的故事。香严在百丈怀海禅师座下学了很久,平时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但就没开悟。后来百丈涅槃了,他就跟随师兄沩山灵佑禅师学习。灵佑说:“听说你在百丈禅师处能够问一答十,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你说来看看。”香严答不上来,因为三藏十二部翻遍都没有答案。他说:“师兄,请你教我。”沩山说:“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你以后会骂我。我说的终究是我的,与你并不相干。”于是,香严禅师烧掉看过的经典,离开了沩山禅师,做了行脚僧,有一天在除草的时候,香严禅师捡到一块瓦片,随手扔了出去,当他听到瓦片打在竹子上的声音后,突然“开悟”了。
  在北京龙泉寺监寺贤健法师看来,牛顿在苹果落下前处于一种类似“定”的状态,一种理性思维的极度专注状态,当这种状态突然被无干的事件打断,理性思维构建的障碍瓦解后,关于这件事的智慧就产生了,“有一点点像开悟,但只是就他思索的这件事而言。”
  数学家高斯认为苹果砸中牛顿的故事太荒唐,则是出于理性的思维。他反对人们将伟大的发现归结为一种运气,贬低了同样作为科学家的自己。其实,高斯本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他曾经为了证明一个定理花了四年时间,毫无结果,有一天,答案却如闪电般从天而降。他对四年辛苦和唾手可得之间的联系,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基于专注力的神游
  爱因斯坦曾说过:“直觉式思维是神圣的天赋,理性思维是忠实的仆人。但我们的社会却尊重仆人而轻视天赋。”问题是,灵感的迸发往往都紧接着极艰苦、枯燥到几乎要将大脑烧毁的专注之后。
  还有类似的事情。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花费了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在杂乱无章的元素之间找到规律,无计可施的他迷上独自把玩标着各类元素的纸牌游戏,摆开,收起,再摆开……1869年的一天,这些纸牌突然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序列。他如遭电击,发现了元素周期律,并列出了元素周期表。
  凯库勒是在1865年发表有关苯环结构的论文的。1890年,在柏林市政大厅举行的庆祝凯库勒发现苯环结构25周年大会上,凯库勒首次提到了那个梦——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碳链似乎活了起来,变成了一条蛇,在他眼前不断翻腾,突然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环……他猛然惊醒,明白了苯分子原来是一个六角形环状结构。1995年《美国心理学杂志》还刊登了一篇长达20页的研究“凯库勒发现苯分子结构的创造性认知过程”的论文,探讨凯库勒的梦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也就是说,在灵感降临之前,一般需要一段极其专注的过程,这个过程甚至在旁人眼里极其地枯燥,而在当事人眼里可能是另一种心理状态——死磕,“痛并快乐着”的过程,使得事情并不太枯燥。
  中央美术学院邱振中教授曾说:“某个美国人类学博士选了一个关于书法的课题,她在台湾、大陆的人文学界的耆宿门下各修过一年书法,我问她,‘台湾的老师怎么跟你讲书法?’她说,‘他们说书法不可说。’‘大陆的老师呢?’‘他们也说书法不可说。’他们只是告诉她一些书写的方法和经验。”那些不可说的东西,是在大量机械式的手部运动之后产生的“心契”。

  稻盛和夫对工作近乎虔诚的态度、疯魔般的专注,在他看来,逆转了他“向下”的人生轨迹,开启了成功的良性循环。很多人都知道稻盛和夫是把工作当修行的,但问题是,绝大多数人仍然认为工作仅仅是工作,并不会像稻盛那样发自内心地认为工作的目的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心志”。

  真正的意义在追问的过程
  尽管稻盛和夫不遗余力地推广他对工作的看法,很多企业家也对他顶礼膜拜,加入他的“盛和塾”来获得某种力量,但稻盛的成功其实很难复制的。一方面,人在特定的时空中,有偶然兼必然的运气;另一方面,当企业家试图复制另一个人的成功时,则已经走向了事情的反面。实际上,稻盛和夫管理过至少三个大型的企业组织,他的团队里并没有出现第二个稻盛和夫式的人物能让企业能一直光彩熠熠。
  其实,真正难得的是稻盛和夫一直在追问“工作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工作?”。对于工作本身的好奇心,试图找到关于“工作”二字的终极答案,才是稻盛和夫排除一切心理干扰、专注到极致的原因。当一个人开始计较结果,预先评判得失的时候,就无法按稻盛所言纯洁地享受过程了,也就无法做到真正的专注。

  真正的意义是追问的过程,而非答案,答案无异于一碗鸡汤,而稻盛和夫几十年来卓有成效的“干法”本身,对于其他企业家们而言,极有可能仅仅成为一种可以在想象中给予自己安慰的成功学概念。这似乎也是香严禅师反过来向沩山禅师求教,而沩山拒绝告诉他答案的原因。
  稻盛和夫对工作类似的开悟式体验只是属于稻盛和夫自己的。真诚地追问一件事的终极答案,总能使自己专注于斯,进而不计枯燥与辛劳,愉快地使10000小时法则生效,达到某种“境界”而已。
  稻盛和夫自称创业后曾经有过跟僧人一起禅修的经历。他认为,释迦牟尼提倡的六波罗蜜,其中之一所谓的“精进”就是拼命工作,“而贪、嗔、痴三毒都是卑怯之心”。而沩山禅师问香严禅师那个问题,“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简化版就是“我是谁?”也就是《射雕英雄传》里让欧阳锋精神错乱的问题。显然,修行过的稻盛和夫对此并无兴趣。在他看来工作本身即是“彼岸”。

  稻盛和夫曾在他主持的一个私人晚宴上,向一个在日本创业的中国企业家发问:你如何看待孙正义?这位企业家说:“为了满足稻盛的需求,我鸡蛋里挑骨头地找了些孙正义的缺点,曲意逢迎说,‘孙正义没有经营理念,不是实业家,和您老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稻盛高兴地夸我年纪轻轻,看问题却深刻,让我以后经常来和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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